第856章 无解的死结

　　总决赛结束后，NBC Sports总要对比赛进行总结。
　　道格·柯林斯玩笑地说：“虽然总裁先生今晚已经来到了现场，但是很遗憾，系列赛并没有就此结束，波特兰和纽约还要进行第七场比赛。”
　　鲍勃·科斯塔斯却说：“我相信总裁先生不会对这场比赛感到遗憾的。许多人和总裁先生一样，以为今晚是尼克斯的夺冠之夜，所以没有收看比赛直播。但是，波特兰证明了他们的实力。他们无愧为五年来最具挑战性的球队。我对那些没有收看这场比赛直播的人感到遗憾，就观赏性而言，这场比赛应该是系列赛至今最精彩的比赛之一。”
　　悲剧师身为联盟各种意义上的大使，对抢七战充满期待。
　　“尼克斯与开拓者的抢七将会是有史以来最激烈的比赛。”悲剧师说，“因为这两支球队都非常崇尚身体接触。系列赛打到第七场，双方都没有秘密可言了，教练组唯一能做的，就是对球员进行心理辅导。”
　　“我甚至可以想象到，双方的教练组会对球员说些什么。帕特和路教练会绞尽脑汁激励球员，让他们变成舍生忘死的战士。两天之后，我们必将看到一场不死不休的大战。”
　　悲剧师的大话大致上没错，就是预测错了路易之后要做的事。
　　“绞尽脑汁激励球员”？他认为没这个必要。
　　赛后的更衣室里，路易将乔丹和巴克利的数据统计放到尤因的手里：“派翠克，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？”
　　这张数据统计表上显示，乔丹今晚打了44分钟，得到38分10个篮板和14次助攻。
　　巴克利的数据就更夸张了。
　　他打出了系列赛至今最好的一场比赛。
　　全场出场36分钟，狂砍46分21篮板，命中率超过六成。
　　让对方的内线核心和外线核心打出这种数据，想要赢球便只是天方夜谭。
　　今晚撑起尼克斯进攻的球员是威尔逊和肖恩·坎普。
　　威尔逊拿下全队最高的42分9篮板6助攻，坎普身为超级第六人，有26分8篮板3盖帽进账。
　　不夸张地说，坎普今天比尤因更像是一个内线核心。
　　“我打得不好。”尤因沮丧地说。
　　“打得不好？谁都有打得不好的时候，但我想知道，你为什么会打得不好？波特兰没有能够防守你的内线，即便是他们的包夹，在比赛开始之前，我们也已经演练了很多遍，难道你想告诉我，他们的包夹强度比我们队内训练的包夹强度还要大？”
　　“所以告诉我，是什么影响了你的表现？”
　　路易对尤因的心思非常清楚，但他希望尤因自己说出来。
　　可是在这种场合，尤因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承认自己表现不好是出于对本杰明·威尔逊的嫉妒和忌惮。他不认为自己需要像斯托克顿一样担心。
　　事实上，他就是在担心。
　　系列赛至今，威尔逊的表现已经完全超过了他。
　　过去六场比赛，威尔逊场均36分8篮板7助攻，而他自己只有场均22分8篮板3助攻3盖帽。
　　这个表现别说和威尔逊竞争总决赛MVP了，就是和常规赛的自己比都是不如的。
　　“我不会找借口。”尤因死硬地说，“我就是打得不好。”
　　威尔逊真怕路易把尤因逼急了。
　　“教练，谁都有发挥不好的时候。”
　　“他这个状态已经持续五场了，但凡他表现正常一点，我们都不用和波特兰打抢七。”路易对精神状态萎靡不振的尤因穷追猛打，“你说你不会找借口，真的吗？到底是不会，还是不敢，或者，你根本不敢面对那个借口？”
　　尤因眼神剧变，看向路易的时候，沉声说：“我没什么不敢的！”
　　“那你他妈告诉我，你这阵子到底在闹什么别扭？”
　　“我没有！”
　　“你还是不想说对吗？”路易彻底失去了耐心，“好！你不说，我他妈帮你说！你在嫉妒Benj！你嫉妒他在总决赛上打得比你好！你嫉妒他在纽约比你更受欢迎！你嫉妒他走到哪都是焦点，而你恰恰相反！你不仅嫉妒，你还在害怕！你真是个孬种，你居然害怕因为他表现得太好而成为我们的领袖！我真想把你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脑子还是屎！”
　　“你他妈如果真的害怕！就应该拿出最好的表现来捍卫你的领袖地位，而不是在场上梦游！”路易大吼道，“如果你继续打出这种表现，别说Benj不会认你是球队的领袖，我也不会认，哪个球队的领袖会在球队最需要的时候退缩？”
　　“怎么不说话？给我表个态，张开你这张该死的臭嘴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！”
　　心事被人用这种方式粗暴揭穿的时候，当事人的心理是会变的。
　　尤因从最开始的震惊，到惭愧，演变成了强烈的愤慨。
　　是的，为什么他要嫉妒Benj？为什么他要害怕自己有一天无法继续作为球队的领袖？
　　他是球队内线核心，是这一代人里最好的中锋之一，没有一支王朝球队里没有超级中锋，这是威尔逊永远也无法替代他的一点。
　　为什么他要害怕？
　　“我他妈没有嫉妒他，也不会感到害怕！”哪怕到了这一步，尤因也不会承认自己的所思所想。“我再也不会退缩了！我发誓！我向你们发誓！我会在第七场把我的一切都交到比赛里，我他妈会站在内线盖掉所有的球，抓住所有的篮板，等我在进攻端要球的时候，我也需要你们信任我，把那个该死的球传到我的手上！”
　　路易深吸了一口气。
　　“所以，你决定在第七场把球队背负在肩上，对吧？”
　　尤因理所当然地说：“领袖就应该这样，不是吗！”
　　路易看向其他球员：“你们听到了吗？”
　　众人逐一点头。
　　“那就相信他，派翠克仍然是我们的领袖，他依然会站在后场内线为我们保驾护航，站在前场的内线冲锋陷阵，我相信他，你们也应该相信他！”
　　路易调整了下情绪。
　　“都准备一下，该去媒体访问室了。”
　　球员们陆续走出去。
　　路易则不惜被罚款也要拒绝今晚的赛后采访。
　　他需要静一静。
　　更衣室刚刚发生的事，是他对尤因发起的一次突袭。
　　但刺激尤因的自尊心，逼出他的血性使他下定决心在第七场倾尽所有，并不是他的本意。
　　或者说，尤因倾尽所有的动机，不是他想看到的。
　　他想看到的，是一个愧疚的尤因，是一个对自我表现感到遗憾，辜负了队友的期待之后当众忏悔的领袖。
　　如果他像路易所想的那样表示歉疚，以威尔逊的情商，势必会当场配合他，将批判主将表现不佳的批判会，变成兄弟齐心的和解局。
　　最终，尤因的自尊高于心中的歉疚，他选择强硬下去。
　　既然要表现出强硬的一面，就得拿出实打实的表现。
　　路易相信抢七战会看到一个两眼喷火，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细血管都流淌着鸡血的尤因。
　　可这绝不是路易最初的计划。
　　他的计划是借着尤因的低迷解决（或者暂时解决）尼克斯队内最大的问题——尤因和威尔逊的对立。
　　现在，这问题不但没有解决，反而越走越远了。
　　尤因变得更加强势。
　　他会想方设法地表现出自己的领导力，以宣示他在尼克斯的领袖地位。
　　威尔逊是个顾全大局的人，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处处忍让，一旦尤因越了界，他也会回击。
　　这不仅是两人的竞争，更是他们背后各自代表的势力阵营的竞争。
　　尼克斯的球员层面只能有一个老大。
　　路易为此心力交瘁，明明与开拓者的系列赛还悬而未决，他却在为更大的隐患担忧。
　　如果输掉这轮系列赛能解决尼克斯的内部矛盾，他也愿意输掉。但现在，输掉系列赛只会让矛盾激化，尤因势必会遭到最激烈的指责，威尔逊背后的人不会放弃这个机会。
　　不，现在可能已经开始了。
　　只是等到尼克斯输掉系列赛的时候，对尤因的抨击会达到高潮。
　　同样的，尤因的阵营也会想出各种理由来推锅，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威尔逊泼脏水。
　　一旦如此，人心就散了。
　　所以，总决赛是必须要拿下的。赢下总决赛至少可以缓解队内矛盾，输了则后果不堪设想。
　　让路易忧虑的，是赢下总决赛之后。
　　他之所以感到痛苦，是因为意识到，威尔逊与尤因的死结可能永远都解不开了。
　　这件事既不像当年的伊赛亚·托马斯基嫉妒拉里·伯德受媒体欢迎那么复杂，又不像前者那样，只要球队不断获胜就可以把问题压住那么简单。
　　地位之争往往夹杂着利益之争，这种争端，至死方休。而在职业体育，字面意义上的“死”，就是走人。
　　无论尼克斯赢下多少次，队内两虎相争的局面已成，最终结局必是一死一伤。
　　“老路，关于下一场比赛，我有个计划。”
　　赵远征走过来说。
　　路易轻轻地说：“明天再说吧，我现在想静静。”